北岛的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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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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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手伸给我
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
不再打扰你
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
苦难也不是记忆
记住我的话吧
一切都不会过去
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
象没有铭刻的墓碑
在路的尽头耸立
落叶也会说话
在翻滚中褪色、变白
慢慢地冻结起来
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
当然，谁也不知道明天
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
那时我们将沉沉睡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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岛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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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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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在雾海中航行
没有帆
你在月夜下漂泊
没有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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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从这里消失
夜从这里消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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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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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标志
没有清晰的界限
只有浪花祝祷的峭崖
留下岁月那沉闷的痕迹
和一点点威严的纪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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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走向沙滩
月光下，远处的鲸鱼
正升起高高的喷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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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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鸥群醒了
翅膀接连着翅膀
叫声那么凄厉
震颤着每片合欢树叶
和孩子们的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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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小小的世界里
难道唤醒的只是痛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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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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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平线倾斜了
摇晃着，翻转过来
一只海鸥坠落而下
热血烫卷了硕大的蒲叶
那无所不在的夜色
遮掩了枪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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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这是禁地
这是自由的结局
沙地上插着一支羽毛的笔
带着微湿的气息
它属于颤抖的船舷和季节风
属于岸，属于雨的斜线
昨天或明天的太阳
如今却在这里
写下死亡所公证的秘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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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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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浪头上
浮着一根闪光的羽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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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堆起小小的沙丘
海水围拢过来
象花园，冷清地摇动
月光的挽联铺向天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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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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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，棕榈
是你的沉默
举起叛逆的剑
又一次
风托起头发
象托起旗帜迎风招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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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的疆界
永远在孩子们的心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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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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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，迎风而立
为浩劫
为潜伏的凶手
铺下柔软的地毯
摆好一排排贝壳的杯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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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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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无罪的天空就够了
有了天空就够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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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吧，琴
在召唤失去的声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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履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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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正步走过广场
剃光脑袋
为了更好地寻找太阳
却在疯狂的季节里
转了向，隔着栅栏
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
直到从盐碱地似的
白纸上看到理想
我弓起了脊背
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
唯一方式，如同
烘烤着的鱼梦见海洋
万岁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
胡子就长出来了
纠缠着，象无数个世纪
我不得不和历史作战
并用刀子与偶像们
结成亲眷，到不是为了应付
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
在争吵不休的书堆里
我们安然平分了
倒卖每一颗星星的小钱
一夜之间，我赌输了
腰带，又赤条条地回到世上
点着无声的烟卷
是给这午夜致命的一枪
当天地翻转过来
我被倒挂在
一棵墩布似的老树上
眺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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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的梦游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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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底的石钟敲响
敲响，掀起了波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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敲响的是八月
八月的正午没有太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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涨满乳汁的三角帆
高耸在漂浮的尸体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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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耸的是八月
八月的苹果滚下山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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熄灭已久的灯塔
被水手们的目光照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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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亮的是八月
八月的集市又临霜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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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底的石钟敲响
敲响，掀起了波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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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的梦游者
看见过夜里的太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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触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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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和一个无形的人
握手，一声惨叫
我的手被烫伤
留下了烙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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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和那些有形的人
握手，一声惨叫
它们的手被烫伤
留下了烙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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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敢再和别人握手
总把手藏在背后
可当我祈祷
上苍，双手合十
一声惨叫
在我的内心深处
留下了烙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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寓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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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在他的寓言里
他不再是寓言的主人
这寓言已被转卖到
另一只肥胖的手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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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在肥胖的手中
金丝雀是他的灵魂
他的喉咙在首饰店里
周围是玻璃的牢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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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在玻璃的牢笼中
在帽子与皮鞋之间
那四个季节的口袋
装满了十二张面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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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在十二张面孔中
他背叛的那条河流
却紧紧地追随着他
使人想起狗的眼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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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在狗的眼睛中
看到全世界的饿
和一个人的富足
他是他的寓言的主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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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白

贫困是一片空白
自由是一片空白
大理石雕像的眼睛里
胜利是一片空白
黑鸟从地平线涌来
显露了明天的点点寿斑
失望是一片空白
在朋友的杯底
背叛是一片空白
情人的照片上
厌恶是一片空白
那等待已久的信中
时间是一片空白
一群不祥的苍蝇落满
医院的天花板
历史是一片空白
是待续的家谱
故去的，才会得到确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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